
讲故事是人类最原始的冲动之一,故事也是人类理解周遭世界最初的手段。在论理、分析能力充分发展之前,面对新鲜、陌生、带来巨大恐惧与巨大喜悦的环境时,人类只会用故事来帮助自己应对。
怎么会有山有水,有空间有时间?不可能了解大爆炸理论,不可能挖掘和研究地层资料的人,就说故事。
一个熟悉的故事说,起初,神创造天地。地是空虚混沌、渊面黑暗的。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。神说要有光,就有了光。神看光是好的,就把光和暗分开了。神称光为“昼”,称暗为“夜”。有晚上,有早晨,这是头一日。
这个古犹太人讲的故事,借着《圣经》一路流传下来,流传了几千年。
另外一个故事,也是关于光的起源的,是住在北极圈的因纽特人说的。他们说世界刚形成的时候,有一只乌鸦在寻找掉落在地上的豆子,它找啊找,找得很辛苦,心里便想,这世界上如果有光,就可以看得到地面上的豆子,那么啄食起来就简单多了。乌鸦很认真地想啊想,结果世界就充满了光亮。
都是解释世界上为什么有光的故事,光是一样的,但透过不同的故事,光与人、世界与人的关系就变得不一样了。读《圣经》的人感谢上帝,崇拜上帝;相信乌鸦故事的人,却因此对期待、希望怀有很大的信心。只要我们衷心期望,就会有莫名的力量实现我们的期望,这就是光,这就是乌鸦与光的故事告诉我们的道理。
即使人学会了论理、分析,不再需要这样的故事帮我们解释世界的因由了,故事也还像有了自己的生命般,用不同的方法继续影响着我们的心情与信念。
因纽特人的乌鸦故事被法国犹太裔作家西蒙娜·薇依写入书中,在黑暗的“二战”时期帮人们维持信念:“如果真的希望、期待和祈愿,只要真的如此寄望,那么所持有的希望终将得以实现。”记录了这个故事的书,20多年后被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读到,那时他的儿子,一个脑部先天残缺的婴儿刚出生,在极度的悲伤中,大江健三郎受到了简单的乌鸦故事带来的极深刻的冲击。
大江健三郎冲动地跟自己的母亲说:“孩子就叫乌鸦吧,我想好了。大江乌鸦就是您孙子的名字。”母亲气得转头就走,不再跟他说话。还好,第二天,真的要去户籍事务所登记时,大江健三郎改变了主意,给儿子起名为“光”。
大江光虽然脑部受损,智力发育受限,但既然叫“光”,大江光的父母就把自己当作那在地上啄食豆子的乌鸦不断地期待、希望。后来,大江健三郎发现大江光对鸟叫声有格外敏锐且准确的反应,便让大江光接触音乐。于是,别人眼中的智障儿,慢慢成长为具备特殊能力的音乐家。他不只作曲,还能上台指挥乐团演出。
乌鸦的期望,真的唤来了光。
(阮一行摘自辽宁教育出版社《故事效应:创意与创价》一书,连培伟图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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